从反复溃疡到全身警报，揭开白塞病的神秘面纱

　　“医生，我口腔溃疡总是反反复复发作，每次溃疡都要疼上一周左右才见好，实在太折磨人了，这到底是不是上火导致的呀？”一位23岁的年轻女孩满脸焦急地问道。经过一系列细致检查，女孩被确诊为白塞病——一种因免疫系统“敌我不分”攻击血管引发的罕见病，这种疾病如同“全身交通堵塞”，可能引发多器官炎症。

　　你是否也和案例中的这位女孩一样，常常被反复发作的口腔溃疡所困扰，饱受其折磨呢？带着疑问，世界医疗网采编组来到了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专访了风湿免疫科的邹峻主任，请他为我们深入解析反复出现口腔溃疡背后的原理。

　　“上面这样的对话也经常发生在我的门诊患者中，他们大多因反复口腔溃疡来咨询自己是否患了白塞病。”邹峻主任指出，每个人的一生中几乎都会经历口腔溃疡，其发生与饮食、休息、睡眠和工作状态等密切相关，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然而，如果一个人在一年内出现三次以上的口腔溃疡，且反复发作，建议前往医院风湿免疫科就诊，由专业医生评估是否存在白塞病等潜在病因。

　　认识白塞病：免疫系统的“误伤警报”

　　白塞病（Behcet's disease, BD）最早由土耳其医师Behcet在1937年报道，是一种慢性全身性血管炎症性疾病。该病在古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如土耳其、韩国、中国、日本及伊朗等亚洲和中东地区）较为常见，患病率为80～370/10万人，因此被称为“丝绸之路病”。在中国，发病率约为14/10万，北方地区较高，可达110/10万人。白塞病好发于20~40岁人群，男女患病率相近，但男性及年轻患者更容易出现严重并发症。其发病与遗传、感染及环境因素导致的免疫系统紊乱密切相关。

　　1. 症状表现

　　白塞病的特征是“口-眼-生殖器”三联征，即复发性口腔溃疡、生殖器溃疡、眼炎及皮肤损害等。此外，它还会累及内脏、血管、神经系统等多个器官，给患者带来极大的痛苦。

　　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风湿免疫科团队率先提出将白塞病分为8种类型：皮肤黏膜型、眼白塞病、神经白塞病、肠白塞病、心脏白塞病、血管白塞病、血液白塞病和关节白塞病。其中，皮肤黏膜型是最基本的表型，而神经白塞病、血管白塞病和关节白塞病在少数情况下可与其他表型重叠。

　　· 皮肤黏膜型白塞病：主要表现为反复口腔溃疡、生殖器溃疡及皮肤出现小脓疱。反复口腔溃疡是诊断白塞病的最基本且必备的症状，在白塞病患者中，约75%患者出现生殖器溃疡，它的病变过程与口腔溃疡相似，具有出现次数少、溃疡深大、疼痛剧烈、愈合慢等特点。

　　· 眼白塞病： 白塞病患者中眼部病变可达30%～70%，其中常见的是葡萄膜炎。眼白塞病的预后较差，致盲率超过75%，青光眼、白内障、结膜炎、角膜病变也可出现。主要表现为复发性视网膜血管炎，视力减退、视物模糊、眼球充血、疼痛、畏光流泪、异物感、头痛等。因此 ，这类患者早期局部和全身治疗至关重要，防止血管炎进一步发展，降低失明风险。

　　· 神经白塞病：神经白塞病是白塞病的罕见并发症，约5%～10%的白塞病患者在确诊后5年左右出现神经系统受累，常见症状包括偏瘫、共济失调等。因此，早期应用激素、免疫抑制剂及生物制剂是控制炎症、保护神经功能的关键。这些药物并不会直接导致认知功能障碍，在炎症控制后，患者的认知功能及运动、感觉障碍均可逐渐改善。

　　· 肠白塞病：主要以肠溃疡为临床特征，典型症状包括腹痛、腹泻和便血，以及内镜下回盲部溃疡。约30%的患者会发展为肠穿孔和出血等并发症。其他严重并发症还有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Budd-Chiari综合征等。它与炎症性肠病难以辨别，可累及全消化道，表现为单个或多个溃疡。

　　· 心脏白塞病：主要表现为冠状动脉受累、瓣膜病变、心律失常、心脏扩大、肺动脉高压等，可能出现活动后气短、胸痛、心悸、咯血等症状。心脏受累的症状无特异性，部分患者无任何表现。

　　· 血管白塞病：基本病变为血管炎，全身动静脉、毛细血管均可受累，发生率14.3%～30.0%，血管周围和血管内炎症可导致出血、官腔狭窄、静脉血栓、动脉扩张或动脉瘤。

　　· 血液白塞病：主要表现为血细胞减少，贫血等。

　　· 关节白塞病：45%的病例出现关节痛或关节炎，多为游走性不对称性关节炎，以膝关节、踝关节受累为主。

　　2.诊断标准

　　目前，国际关于白塞病的诊断标准主要有两大体系：

　　· 1990年的分类标准：基于白塞病队列与其他风湿病队列的比较研究得出。该标准诊断白塞病的条件有两点：一是患者必须具有复发性口腔溃疡的症状；二是在眼部炎症、外阴溃疡、针刺反应及皮肤损害这四个条件中，患者满足其中两个。这一标准的优势在于其诊断特异性极高，超过98%，但诊断敏感度相对较低。

　　· 2003年的打分标准：该标准不再将复发性口腔溃疡视为必备条件，而是赋予其2分，与眼部炎症和生殖器溃疡同等计分。此外，血管和中枢神经系统病变各计1分。若患者得分≥4分可诊断为白塞病。这一调整显著提高了诊断的敏感性，同时保持了与1990年标准相近的特异性，从而更好地满足了临床早期诊断的需求。

（邹峻主任受访照片）

　　值得注意的是，白塞病目前仍缺乏明确的诊断标记物。然而，临床研究发现，HLA-B51基因在白塞病患者中的阳性率较高。因此，对于高度怀疑白塞病或症状不明显的患者，医生可能会建议进行HLA-B51基因检测以辅助诊断。此外，一些新型生物标记物的研究正在探索中。在临床实践中，血沉和C反应蛋白等急性期炎症标志物仍被广泛用于炎症性疾病的辅助诊断。在排除肿瘤、感染等其他可能性后，这些指标可为白塞病的诊断提供重要参考。

　　治疗策略：传统药物与生物制剂的协同作战

　　在白塞病的治疗中，传统免疫制剂与新型生物制剂的共同目标均为减少激素的使用。目前，临床上还是把糖皮质激素作为治疗白塞病的一线用药，但其长期使用后会产生一些不良反应，如可能引发代谢紊乱、感染风险、肥胖、骨折等。因此，对于有内脏受累的患者，早期联合免疫制剂或生物制剂治疗显得尤为重要，旨在减少糖皮质激素暴露剂量并预防疾病复发。

　　因白塞病主要影响的是20~40岁的青壮年，男女均可发病。那么在这些人群中，生育的问题可能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上文有提到，白塞病对男性的影响会相对较小，但若发病则累及严重并发症风险更高。临床常用药物治疗是环孢素，但有人会好奇，环孢素会影响生育吗？

　　环孢素对男性精子的影响较为有限。不过，若患者心存疑虑，可在专业医生指导下采取精子冷冻保存技术。目前，该技术已较为成熟，为有生育需求的患者提供了保障。而对于女性患者，在孕期使用并没有不良影响。需要注意的是，每位女性患者都应在怀孕前确保病情稳定，如血沉、C反应蛋白等指标基本正常，此时怀孕相对安全。由于白塞病与血栓形成相关，会增加流产风险，因此在病情稳定的情况下，可将此类风险降至最低。

　　邹峻主任指出：“在长期治疗阶段，需密切关注药物可能引发的不良反应。治疗时，应根据患者症状的改善情况逐步减少激素用量，以有效控制不良反应。需要强调的是，遵循规范治疗流程的益处远远超过药物可能产生的不良反应，且这些不良反应通常在可控范围内。因此，患者应充分认识到治疗的重要性，并积极配合医生制定的治疗方案。”

　　生活指南：饮食管理的科学密码

　　· 地中海饮食：以橄榄油、新鲜蔬菜和水果为基础，这些食物富含抗氧化物质和微量元素，对维持稳定的免疫系统及健康的黏膜免疫系统至关重要。

　　· 低麸质饮食：麸质（尤其是小麦蛋白成分）是一种抗原物质，可能导致免疫系统异常活化，从而引发一系列问题。因此，减少麸质摄入可能有助于减轻疾病的严重程度。这一饮食模式在炎症性肠病和类风湿关节炎等疾病中已被证明具有显著效果。

　　此外，对于肠道受累的白塞病患者，急性期应尽量减少和避免粗纤维食物的摄入，但疾病稳定后可逐渐过渡到正常饮食，以维持肠道菌群的稳定。

　　邹主任表示：“在我的一些患者中，这两种饮食治疗方案我都会向他们推荐。不过，我们必须认识到，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身体状况与代谢机制各不相同，因此，不同人对食物的反应也会存在显著差异。所以，患者在尝试新的饮食模式时应保持谨慎的态度，细心观察食物对自身疾病的影响，若发现不对，应立即停止摄入。另外，少吃人工合成食物，多吃健康天然食品。当然，除了饮食，其他如通过瑜伽、冥想、体育运动等人体干预方式，均能对免疫系统产生调控作用。 ”

（邹峻主任受访视频）

　　华东医院风湿免疫科的特色亮点

　　华东医院风湿免疫科是一个年轻科室，自2012年设立病房至今，已有十余年发展历程。在管建龙主任的引领下，科室始终将白塞病作为基础研究与临床研究的重点方向，在白塞病诊治领域积累了深厚经验与显著成果。

　　· 专科优势显著，患者认可度高：在患者构成方面，白塞病患者是科室住院患者与门诊患者的重要组成部分。凭借专业的医疗技术与优质的服务，科室在好大夫网络平台上，白塞病相关口碑连续多年稳居全国前列。同时，在好大夫平台风湿科总体评价中，科室连续两三年跻身全国前三，这充分体现了患者对科室工作的高度肯定。

　　· 创新疗法突破，治疗效果卓越：针对难治性白塞病，尤其是危重症患者，当常规生物制剂治疗效果不佳时，科室积极探索创新疗法。例如，尝试运用新型结核抑制剂等药物治疗，取得了良好疗效。科室将这些宝贵经验总结成SCI论文，在国际学术界获得同行认可，展现了科室在白塞病治疗领域的创新实力与学术影响力。

　　· 临床研究深入，分型不断优化：科室采用先进的序列分析方法对白塞病进行研究。2021年，通过序列分析得出5个白塞病序列；2024年，进一步将序列分型更新至8个类型。这些研究成果不仅加深了对白塞病特点的认识，还为疾病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法。未来，科室希望在此基础上，不断强化相关研究，为患者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推动白塞病诊治事业迈向新高度。

　　未来展望：科技赋能下的疾病管理新图景

　　· 可穿戴AI设备：在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可穿戴AI设备正逐渐融入我们的生活，为健康管理带来诸多便利。然而，其在白塞病领域的应用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研究表明，白塞病与神经功能紊乱及炎症通路（尤其是干扰素通路）存在关联。未来，可穿戴AI设备有望在监测炎症通路和管理白塞病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 肠道菌群移植：在其治疗白塞病的研究中，发现在活动期，疾病组与对照组之间肠道菌群存在差异，另外，活动期与缓解期的肠道菌群特征也不尽相同。肠道与大脑之间存在着密切的交流，这种交流机制可能是肠道菌群发生变化后，通过释放短肽等物质，进而影响免疫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基于这些研究基础，肠道菌群移植疗法在白塞病治疗中的应用成为未来发展方向之一。

　　· 跨医院数据共享：在大数据时代背景下，数据共享是大势所趋，其早日实现是众多医疗工作者的共同期盼。然而，实现跨医院数据共享并非易事。一方面，需要国家政策的配套；另一方面，医院与医院之间需加强合作，打破信息壁垒，实现数据共享。数据共享不仅能整合不同医院的医疗资源，提升诊疗效率与质量，还能为患者提供更灵活的就医选择，让患者无需局限于单一医院，即可获得更全面、精准的医疗服务。目前，部分患者已能实现院外数据的共享，但这与庞大的患者群体相比，仍只是冰山一角。我们期待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在不久的将来，数据共享能够融合的更好，为白塞病患者的诊疗带来更多福祉。

　　专家简介：

　　邹峻

　　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

　　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风湿免疫科主任，担任上海医学会风湿病分会委员，上海医师协会风湿免疫医师分会委员，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白塞氏病学组副组长；以第一或通讯作者发表SCI论文10余篇。

　　擅长：白塞病、类风湿关节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强直性脊柱炎、痛风、皮肌炎、硬皮病、骨关节炎。

　　专家门诊：周二上午

　　特约门诊：周五上午

　　特需门诊：周一下午

本文撰稿/谢曼丽
本文摄像/顾潘庆
美术设计/刘丹红
执行主编/尹学兵
值班编辑/谢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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